來到上海公司處理些案子。閑來周圍逛逛，只見又一個書展轟轟烈烈地在這個季節這個城市火熱上演。

書市火爆，是各大報紙都傳遞著的資訊。這個資訊很容易就讓人產生一種錯覺，仿佛這個時代的人們對知識有著前所未有的渴求。某個方面來講，事實確實如此：要應付這眼花繚亂的現代生活，沒知識文化撐腰，至少會覺得底氣不足，方向難辨。書市中各種各樣的實用手冊歷年大賣，至於書的內容，無論是寫娛樂的、消費的、人文關懷的還是寫教育事業的，也無論需要不需要，都千篇一律強調著對現實生活的指導意義。至少可以讓我們作出部分總結，這個時代的人群，即使是渴求知識的，也一定不再是我們傳統觀念裡所定義的知識了。最受歡迎的知識，它必須是實用的。

作為一個律師而不是一個教師，本來這並不是該由我發表的感慨。如果要毫無美感地概括律師這個工作的性質，那就是服務。為有需要的物件解決一切他們想要解決的問題———當然是要在合法的、我能力許可的範圍內。但令人困繞的問題還是層出不窮。

現代人對於實用知識驚人的天賦，使得他們很簡單地掌握著最基本的行事原則———自己並不需要知道那麼多，只要知道有問題的時候該找誰就行了。這本來是個相當優秀的理念：一個人的能力有限，要什麼都懂，什麼問題都能自己獨立解決，顯然近乎妄想。在這種情況下求助於專業人士當然是個好的選擇。可是這並不意味著，就此便能把所有負擔以及責任完全推得一乾二淨。

不少找我做移民案的人，都有一種古怪的邏輯，那就是，既然我找了律師來替我辦理這一系列複雜的手續，我就可以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需要知道，只要等待最終那張簽證落到手裡的一刻。可是他們恰恰忘記了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一點：要獲得最後的簽證，要進領事館接受領事當面提問的人，只可能是他（他們）而不是我。即使所有複雜的程式都不必理會，也可以不怎麼動腦筋地按照我們的意見填妥表格準備好資料，但是倘若就此拿出事不關己的姿態，最後的成功必然岌岌可危。任何事情，只要最終落實到人與人的交流，那麼就會有一些不可預料的、更彈性化的細節因此摻雜進來，左右著結果。我把那些歸結成為一種無法偽裝和矯飾的情感。

掌握實用的知識，實在是一種可貴的生活能力。只不過，那種冰冷卻會不自然地消耗著人的感官和體驗；因此，實用的武器，可能也就意外地不再可用了。